文/中大少年服務中心 社工 薄荷
新聞上的背影
「他就是會追著小屁孩到處跑,都不會放棄的社工啦!」這是這兩年,阿況每次介紹我給他的兄弟或新女友認識的時候一定會說的話。
兩年前,我剛認識阿況三個月,「唉……我最近都聯絡不到阿況,有點擔心……」看著已讀不回的訊息欄,正準備打通電話給他,畫面上卻突然跳出令人震驚的新聞訊息:「幾位少年於新北市殺人棄屍」。看著動態新聞上面熟悉的面孔,我遲遲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顫抖的父愛
「最近好嗎?」
「嗯,出來之後,還可以……」
事發四個月後,阿況終於可以暫時交保出來,見面的前半個小時,阿況始終沒有抬起頭與我眼神交會。看著阿況斯文害羞的模樣,真的難以想像幾個月前的案件他會涉入其中。阿況說,出來後是和阿嬤住在一起,現在每天都要到警察局報到,也幾乎每個月都要開庭。
「薄荷,謝謝你之前幫我找律師,還有我爸的卡片,我以為他不會寫字的……」
還記得那天阿況的爸爸,眼中含著淚問我:「怎麼樣可以救阿況?」
爸爸國小都沒畢業,因為發生過意外,頭蓋骨都是鐵,長期被憂鬱症和酒精中毒的後遺症煩擾著。他對於兒子的案件很心痛,也很無力,不斷自責沒有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,無法回應他需要的關心……。那天,我問爸爸要不要寫封信給阿況,讓阿況知道家人在等他。爸爸考慮了將近一個小時,才緩緩的告訴我,他不太會寫字。
我在爸爸旁邊教他寫每個字,看著爸爸很吃力的寫著,文字雖非他擅長,但這份愛還是真實的可以觸動人心。
生命嘆息
「我可以問問你嗎?我真的有點不理解……」我問。
「什麼?」
「你殺人了嗎?你後悔了嗎?」
「說了你可能不信吧!我根本不認識那個人,只是我欠我兄弟很多,那天就被叫出去幫兄弟出口氣,也沒有想過會死人……。現在,我也不想跟那幫人聯絡了,覺得欠他們的也都還清了。」
這的確是我認識的阿況,很單純、很講義氣。從小因為家人生病或忙於工作,在家沒有玩伴,阿況很早就開始在學校和朋友稱兄道弟,課後時間都和朋友膩在一塊兒,國小五、六年級就遇到肯照顧他的『哥哥們』。後來,阿況就常常為了兄弟逞兇鬥狠;他幾乎沒有自己跟別人結怨過,卻總是背黑鍋、被當成群架的主事者。
「你欠他們什麼?需要用你的人生和別人的生命來還呢?值得嗎?」
「我也不會講,做了都做了,只能繼續還吧!」
阿況折著速食店的衛生紙,幫我擦拭飲料杯底的水漬,還有沾到水的手機螢幕;他告訴我,之前不回我訊息,是因為自己那陣子都在幫朋友做壞事,不想騙我,可是也不想讓我知道,所以選擇不聯繫。我知道他的內心有溫柔和體貼,可是從新聞上看到的他,卻只有冷漠、銳利的雙眼。
我目送著阿況離開的背影;他並不可憐、也不可愛,他所做的、所選擇的,無法被認同。我曾經想著「誰會願意為這樣的少年停留腳步,與他同行呢?」如果有更多人願意為他停留,與他同行,他的選擇──會不會有所不同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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