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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:

從上週開始,武陵這邊的鳳梨進入了採收季,平日負責鳳梨田的農藝組與新收(一)、(二)組全部都動了起來,每日清晨5點即整裝出工,有時回到明德莊休息已是夜裡7點。畜牧組雖不支援鳳梨採收,然而我們的工寮和農藝組的毗鄰而居,自田間採集的鳳梨全運到工寮門口拆紙袋、分類、秤重、裝箱,畜牧組也不便袖手旁觀,於是在餵完雞後,我便被指派去支援農藝組拆袋分類,一做好幾天。

真心的愛是無條件的付出,而且無怨無悔。

真心的愛是無條件的付出,而且無怨無悔。

和在熾熱的太陽下採收鳳梨相較,坐在樹蔭下拆袋分類的工作實在輕鬆,只是鳳梨頭上刺人的葉子將前臂割得傷痕累累,搔癢難耐。原來收割送來分類的鳳梨,頭上惱人的葉子還未割除,於是縱使戴著棉布手套工作,前臂仍難逃被劃破的命運。

夜裡回到明德莊休息,飯後躺在床上為受傷的手臂抹上藥膏消炎止癢,心裡頭暗暗想起一年多前剛到武陵外役監的日子。我在新牧組待了大概一個半月的時間,工作內容只有一項,那就是到田間除草,或持鐮刀,或拿鋤頭,有時還得背上割草機。殺進草叢與雜草軍團決一死戰。

當時田裡就二種作物,一是洛神花,另一個便是鳳梨。洛神花才剛栽種到田壟上,為幼小的花苗除草並不困難,不過是日頭太盛,田壟太長才使人精疲力竭;然而為已栽種相當時日的鳳梨除草,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。太陽是一樣地大,田壟是一樣地長,拿著鐮刀在鳳梨間清除雜草,不但體力流失速度驚人,手臂上更被割得幾乎是體無完膚,又刺又癢。夜晚躺在床上,總是藥不離手,東塗西抹的,為來日的工作保養雙手。

有一回夜裡,也許是手臂的刺痛感作祟,我忍不住在心裡咕噥咕噥地抱怨起來:為鳳梨除草肯定是為它好,為什麼它還要刺我呢?這似乎是一個很愚蠢的抱怨,在除草的過程中,鳳梨就只是動也不動地佇立地上,任憑我拿著鐮刀四處修整;明明白白地是我的手主動往它帶刺的葉片上靠過去,這手臂上的傷純粹是自找的,與它可是毫無瓜葛。

兒子,老爸的埋怨固然可笑,可是於現實生活中為愛而受傷害時,受傷的人老是振振有詞地說:「我是為你好耶。」接下來不免是叨叨絮絮的一陣埋怨,甚至於是責備。你會這樣嗎?孩子。不瞞你說,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,心裡有個「我對你好,你也要同樣對待我」的邏輯,或者「我是為你好,你該聽我的話」的思維,這次總算是被鳳梨扎醒了,原來,愛從來都是一個人的事。

是的,期待得到回應或回報的付出那不是愛,是一種帶有條件的給予,當預期中的回應或回報沒有出現,所有的付出都會停止。好孩子,真心的愛是無條件的付出,而且無怨無悔。如同你奶奶,不論我是日進斗金的大律師,抑或人人鄙棄的殺人犯,她對我的愛永遠像是潺潺的溪水,日夜淙淙作響,敲擊著我的心田。

我曾經利用黃明鎮牧師來訪的機會,和這位神的忠僕、智慧的長者談起這件事,他說到在花蓮信望愛學園的輔導經歷,關懷行為偏差的中輟生,常常會遭遇非常不禮貌的對待,就像我在鳳梨田除草,卻被刺得滿手是傷。黃牧師還告訴我,愛固然是付出,可是汩汩流淌的愛,是需要一顆恆久忍耐的心來支撐的,才能持續不斷。

孩子,黃牧師為了帶領校園裡的學生改正行為,70歲的高齡還和他們一起學騎獨輪車,一起騎獨輪車環島。他恆久無私的大愛,讓他不只是監獄天使,還成了白髮飛行少年。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德雷莎修女的名言:「愛,直到受傷害。」是句令人扎心的話語,黃牧師真的做到了。

寶貝兒子,有一天你若愛上一個女孩,記得,要把自己的愛化為對她生命的祝福。她回應你的愛時,好好珍惜相濡以沫的每一刻;她的愛消逝了,毫無怨恨地揮手道別。別捨不得自己曾經付出的一切,這本來就是一個人的事,更何況在付出的過程中,你的人生會因此而更加充實飽滿,既不愧對青春,也距離幸福更近一步。

希望有一天能帶你到臺東來看看那片扎心的鳳梨田。

晚安!

文章摘自新書-《孩子,你還會愛我嗎?》,劉北元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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