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照片來源/今日報圖庫)

那是一條可怕的街道，
流鶯、皮條客、酒鬼、吸毒者、流氓聚集之處；
不斷的有搶劫、殺人、械鬥發生。
深夜，他卻提著沈重的皮箱，在那走著。

巷，躲藏著幾條人影。
「老大，有人來了，要不要上去幹一票？」
黑夜，傳來拳頭與悶哼聲。
「……老大，你為什麼打我？」
老大說︰「你瞎了眼是不是？你敢對那人動一汗毛，我就跟你沒完沒了的。」
「為什麼呢？」
「笨！難道你看不出那是來這接生小孩的醫生嗎？」
「搶醫生有什麼不對？醫生不是有錢人嗎？」
老大用敬佩的眼神，看著那提皮箱的人，喃喃道︰「這個醫生不一樣，完全不一樣……」
「他是誰呢？」
「他是巴金森醫生，記住這個名字。」

歷史會永遠記住這名字
巴金森醫生──震顫麻痺（Shaking Palsy）、「巴金森症」（Parkinson's disease）的發現者，
全世界第一個鑑定恐龍化石的考古學家，
倫敦貧民區的社會改革者，
神經系統與精神障礙醫學的開創人，
一所一千五百個兒童的主日學校長，
奉獻五十年給窮人、流氓、瘋子的醫生。

為的是什麼？
他晚年說︰「扶起壓傷的蘆葦，挑旺將殘的燈火，是我一生最大的喜悅與成就。」

救出死亡關

「不好了，郵差馬克吉（Maxey）上吊自殺﹗」

路上有人嚷道，許多人往那邊跑去。馬克吉的妻子一邊哭，一邊搓著他冰冷的手腳，希望手腳會熱起來。一個熱心的行人說︰「我來給他放血，放血可以讓他醒來。」說完，不幸的郵差又被砍一刀，手腕又流一些血。這時，有個年輕人快速的騎馬奔來，他分開圍觀的人。

他蹲下去摸那人的四肢，四肢冰冷；他摸脈，脈搏已無；這人已無呼吸，顎骨僵硬，他再摸肚子，發現胃部尚有一絲溫暖。

不管周圍的人出什麼意見，他冷靜的在那人胸部上，用手掌肉用力壓，使胸部下陷，再對那人嘴呼氣使胸部又隆起，再用力壓下，再對肺部呼氣……如此重複了15分鐘，他發現脈搏有微弱訊號；再繼續人工呼吸。那人呻吟了一口氣，40分鐘後人已恢復知覺。

「快﹗給他喝一匙很稀的白蘭地酒。」「年輕人，太謝謝你了，太奇妙了。」

「哪，別客氣！我是巴金森醫生，人工呼吸（artificial respiration）是急救的一種方式罷了！」他事後寫道︰「許多寶貴生命的損失是對急救知識的無知，與不適當的治療方法；需要有人去關心大眾醫學教育。」

溺水救援隊

巴金森（James Parkinson），1755年生於倫敦北方的小城霍斯頓(Hoxton)。他的父親是一個醫生。小時候，父母親給他一個充分的學習環境，去學各樣他想學的。

45年後，他在出版的《醫院學徒》(The Hospital Pupil)一書中提到︰「我的父母給我的是一個合理與自由的教育；我懂一點拉丁文、希臘文與法文，我最喜歡的科目是美術，我最愛的休閒是研究化石，最擅長的是速記。我後來常鼓勵醫學院的學生，培養自己成為一個藝術家，工作之餘有自己喜愛的休閒。」

巴金森18歲時，就在父親的醫院當學徒。2年後，進入倫敦醫學院。1774年，倫敦成立「皇家人道協會」(Royal Human Society)，讓有志從醫的年青人接受溺水救生訓練。巴金森在1777年加入這協會，擔任溺水救援義工；一方面在父親的醫院擔任駐院醫生。1781年，他與戴爾(Mary Dale)小姐結婚。

喚醒一代良知的號筒

影響巴金森最深的有二人︰浩瓦得(John Howard, 1726－1790)，與罕特爾(John Hunter, 1728－1793)。

浩瓦得，他被稱為近代「監獄管理與公共衛生的改革家」(Reformer of Penology and Public Health)，他是蘇聯烏克蘭人，曾擔任貝德福德郡(Bedfordshire)的治安官首長。在職責內，他檢查各監獄，發現監獄管理極不合乎人道，骯髒不堪。他放棄職位，故意犯小罪，被關入監獄，去深入體會監獄弊端。

出獄後他到各處旅行呼籲︰監獄管理制度化、檢查官必須定期檢查監獄衛生、監獄實施宗教教育、犯人的一技之長教育等；影響世界監獄管理迄今。他的墳墓上刻著︰「他生的時刻是基督耶穌的跟隨者；他死的時候是基督耶穌的殉教士。」

浩瓦得晚年研究傳染病學，後來給普世醫生留下了模範形象︰一個好醫生不僅醫人身體，也投入社會改革。

1777年，浩瓦得曾在霍斯頓大力疾呼︰「……將教會主日學社區化，讓知識、道德與信仰重新結合在一起；醫生進行醫療佈道為職志，並且加入社會改革，使身體受傷害的人，在社會上不再受二次傷害……」年輕的巴金森在聽眾中，即立志以醫學服務人群，也服務社區。巴金森與一群醫生，組成「拯救寡婦與孤兒醫療人員協會」（Society for the Relief of Widows and Orphans of Medical Men），醫治窮人。

罕特爾有「外科醫學之父」的美譽，他本身也是一個優秀的教育家。他鼓勵醫學生有系統的分析疾病，與精確的4述病狀。他也培養出許多一流的醫學家，如發現牛痘、預防天花的金鈉（Edward Jenner, 1749－1823）與巴金森都是他的學生。

1784年，巴金森以兩年的時間到罕特爾家中上課，並且以速記寫下完整的上課講義，後來還出版成書。罕特爾曾對醫生說過︰「成為醫生是一生的學習，因為人們把健康與生命交在我們的手中。」

1789年，巴金森發表第一篇研究「被雷襲的一些影響」（Some Account of theEffects of Lightning)；在這篇研究報告，他開始呈現抽絲剝繭的解析能力。他細膩的描述人被雷打到，在身體上留下的可怕癥狀；路人皆以為那被雷打到的人已經死了，或在旁議論紛紛這人做了什麼事才被上天這麼處罰。巴金森則用放血治療、熱白蘭地、多喝水，再用潮濕的布蓋著他。那人睡了一覺後，逐漸好轉。

區分開疾病與病癥的人

而後，他又發表牙關緊密症(Trismus)、盲腸炎、狂犬症出現的怕水行為、痛風的原因與治療、斑疹症的傳染等重要的發現。這些病症都是他在霍斯頓鎮行醫的發現。

巴金森寫道︰「醫學治療要成為一件值得信賴的工作，必須建立在精確的知識上。能夠區分哪些是疾病的第一癥狀，或是連帶產生的第二癥狀。」就像在痛風(Gout)的研究上，他寫道︰

「痛風不會致命，但是降低生存的品質。痛風的痛，可以使人終生難忘，手、腳、關節的逐漸腫大，使人痛到在地上打滾。傳統的治療是用濕布覆蓋關節的冷療，但是冷療一停，痛風又起……。

我認為痛風是人體內有某種化學物質，沈澱在患者肢體末端的骨頭關節所致，經過我對病理的研究，發現這是一種尿酸(uric acid)結晶鹽。很多人認為痛風是有錢人的專利，但是我看許多窮人也得痛風，因此與錢無關，而是與飲食有關；得痛風的人大多愛喝酒、好吃肉。因此避免宴飲，吃一些微鹼性的碳酸氫鈉(sodium bicarbonate)，就可以治癒痛風。」

這是痛風治療上不得了的貢獻，更重要的是，巴金森把疾病與病癥區分開來。他用病癥去判斷疾病，而研究去對付疾病，而非病癥。疾病解決了，病癥自然消除。巴金森對於疾病的仔細觀察、分類、診斷……使他寫的每一篇病理診斷報告，比偵探小說更好看，令人捧讀而忘茶飯。

1814年，英國流行高死亡率的斑疹傷寒(Typhus Fever)，那是一種被跳蚤咬到所得的立克次體感染，患病者呈現頭痛、高燒、四肢出現斑疹、神經失常性的妄語。感染是一條街、一條街的散布出去。巴金森就大聲呼籲︰「疾區隔絕。」

「連醫院都必需建立病人隔絕區，否則醫院會成傳染病散布來源……患疹地區也需隔絕、實施消毒。」他甚至隔絕到醫院探病的人，因為「隔絕傳染病是降低死亡率的最好方法」。後來各大城仍有斑疹傷寒傳出之時，巴金森所在的霍斯頓已無病情。這導致後來英國議院訂定「傳染病隔離法」，並為世界所仿效。

1815年，巴金森推動使藥劑師具有合法地位的醫學執照，並且遏止密醫的流行；這是著名的「藥劑師法」。1817年，他擔任全國藥劑師公會主席。

尊重精神病人生命

巴金森長期關心精神病患，他甚至把家搬到精神病醫院的附近。這所醫院叫「聖潔之屋」(Holy House)，由他所參加的聖利奧教會(St.Leonard's Church)支持，設有118個床位的免費精神病醫院。

當時對精神病人有許多誤解，巴金森卻認為︰「精神病患是一群腦部出問題的不幸者，但是他們仍是人，仍是有生命的個體，因此必須給予醫治。」他以30年的時間與精神病患接觸，研究精神病的鑑定，他堅信「精神的異常、失常與反常，是可以用醫學知識區分的。因此，醫生可以成為精神病的把關鑑定者；而非一個人有異常行為，就把他抓起來關著。」

逃兵之謎

戴維斯（George Davis）是一個士兵，有經常性逃營的傾向，每次被抓回去，就是一陣毒打。但是他還是逃，軍隊決定給他關長期禁閉。

戴維斯的母親向軍隊哭訴︰「孩子當兵常被欺侮，而瘋了，不是逃兵。」軍隊不予反應。巴金森出來力持公道，他認為這孩子精神失常，該在精神病院治療，而非在禁閉室內。

慷慨的財主之謎

1811年，一個有錢的地主，被他的親戚朋友抓到精神病院，因為「他把房子、土地都變賣，分給替他工作的工人。」這人是出名的吝嗇，不該有這種行為。

巴金森問他︰「為什麼你要把錢分給工人？」他說︰「喔！因為有一天我想到他們努力工作，所得的錢卻比我少，於是把錢分給他們。我周圍的地主都認為我作了壞榜樣。」

「但是，你有沒有想到，這將會給你帶來破產？」「沒錯！那是我的問題，但總比看窮人挨餓更好。」「但是送你來的人說，你還要去各處旅行？」「是的，人不是有各處旅行的權利嗎？我可以一邊替人打工，一邊旅行。」

「是什麼樣的動機使你這樣做？」那個地主安靜一會，再說道︰「一天，我想到︰我過去的行為是不是不蒙上帝的喜悅？我禱告了很久，也沒有聽到上帝的回應。後來我想到一個方法，我折了一張小紙片放在窗框上，如果紙片吹到窗外，就證明我過去的行為是錯的；如果吹進屋子，則代表上帝接受我的行為。」

「結果呢？」「隔了一夜，我去看窗框的紙片，仍在那。看來，上帝是要我自己作判斷。我決定我該變賣所有，救濟窮人。」

巴金森立刻簽下︰「這人精神正常，不該進入精神病院。」立刻送他出院。

精神犯罪學的濫觴

1807年，娟崔里女士（Mrs• Mary Draintree）案卻深深的傷害巴金森醫生。

娟崔里的先夫死時，把大部分的財產分給兒女，只有少部分留給她，她就表現出怪異舉止、一直喃喃自語、脾氣暴躁、衣衫不整。她被送來時，巴金森用突發的方式詢問她的反應，發現她反應正常，送她出院。

3年後娟崔里以殘忍的方式，毆打兒女。娟崔里被抓時，反控告醫生︰「我是精神病患，是巴金森不准我入院的。」這件事立刻引起軒然大波，報社、大學都攻擊巴金森；巴金森還被法院控訴。

巴金森在法庭說道︰「精神病並不可怕，正常人的心理詭詐才可怕。我知道她的舉止在公眾場合很怪異，但是在私底下，她的言語、談吐卻很正常。人心的詭詐，可以把犯罪行為歸給精神病。我以一個誠實的醫生作證︰她是正常的人，她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。」

巴金森堅持很重要的一點︰「判斷一個人是否為精神病罪犯，不是法官的權責，而是精神病醫生的權責。」這個判例，成為後來世界各國在精神症犯罪學上鑑定的依據。

恐龍世界

現在人類知道恐龍的種類，已經超過七百八十種了，第一個將恐龍化石有系統的研究，並且命名的就是巴金森。他研究斑龍（Megalοsaurus）的古化石，奠定了近代恐龍學研究。

他認為生物化石是一種「古代毀滅痕跡」的警訊；他在《先前世界的有機殘餘》（Organic Remains of a Former World）一書中寫道︰

「地球的地質與不同地層 的化石，顯示過去地球曾有大洪水的巨大變動。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物種會在大變動中消失？為什麼起初創造了這麼多生物，而最後卻讓牠們毀滅？我沒有最終答案，只有臆測︰巨大的生物留在化石裏，是要讓人知道這些恐龍、長毛象雖然大有能力，但是人應該敬畏上帝；因為在宇宙有更偉大的法則，所有生物的存活與消滅都在上帝的定命 。」

他又寫道︰

「我並沒有存著基督徒的主觀去看化石證據，而是客觀的讓不同地層的動、植物化石，與不同地層結構擺在我面前。我不禁驚訝的發現，這與創世紀的造物次序完全吻合。惟一不同的是︰創世記是用天去表示創造的期距。

然而，我並不認為創世記的天是二十四小時，因為前幾天並沒有太陽、月亮的創造；天應該是不同階段的創造期距，每一個期距對於地球都是一個很大的變動。這樣的發現更堅定我對聖經的相信，這是我始料未及的。我不僅發現恐龍化石，更發現摩西寫創世記，不是抄到某一本古埃及的經典，而是上帝的啟示。」

巴金森建議把化石成為研究地質成因的重要線索，而被後世稱為「英國地質學之父」（Father of English Geology）。因他對恐龍學與古生物學的傑出貢獻，古生物鸚鵡螺（Nautilus Parkinsoni）就是用他的名字命名的。

巴金森症

巴金森在1817年所發表的「震顫麻痺之隨筆」（An Essay on the Shaking Palsy），是醫學界的經典之作。

一個健康的人，無法想像當人體的神經無法控制肌肉時會怎麼樣。簡單地說，我們平日視為本來就該這樣的動作，如︰走路時的手腳平衡、寫字時的手肌肉用力、大小便時的膀胱肌用力、講話時的面部表情……會一一消失。

巴金森的長年研究把這種病區分出來，並且認為這是神經系統的病變，在脊椎上方排血可收一時之效。

如今的神經醫學已知「巴金森症是神經系統的退化，使人手指顫抖、四肢僵硬、走路變形、眼球不動如戴假面具（又稱為假面具症），是來自腦神經中巴多胺的缺乏所致」，但這要感謝巴金森在神經醫學上跨出的第一步。

巴金森死於1824年12月21日。

他曾寫道︰

「很多學生誤以為醫學知識已經成為救人的惟一途徑，手術工具是拯救人生命的惟一用品，而使醫生成為壟斷知識的職業。結果是保障醫生酬勞費比病人受苦的呼聲更高；一大堆唬人的裝備，把人當東西來對待！金錢不該是醫生的價值指標；醫生對病人的尊重，是最基本的醫德。

醫學的突破，仍將建立在醫生視每個求診病人都是他更瞭解病情與治療的學習。我深深難過的是，這種醫生愈來愈少了。醫生不是服務業，而是一份得勝的工作。」

資料來源

1.Morris, A. D., and F. C. Rose. 1989. Jame Parkinson－His Life and Times Birkhauser
Boston.
2.http://www. clearlight. com
3.http://skullduggery. com
4.http://www. parkinson.org（巴金森症世界網路）
5.張文亮，《科學大師的求學、戀愛與理念》，166－173頁，校園出版社，民國86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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