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筱楓老師用溫柔的嗓音講述約伯記,時而幽默詼諧,時而委婉呢喃。從她偶爾顫抖的聲音與肢體,不難感受震盪仍在。不斷眨眼中,攔下了眼淚;這兩年來,雖「喪夫之痛」仍在,神卻讓她看見,耶穌已經來了,轉化了苦難的意義—我們可以成為苦難中的得勝者,不再是受害者!
2年前,蔡筱楓的先生—諸長樂牧師回天家,同時,主要照顧母親的大哥又經歷長子罹癌過世。悲傷之餘,她與母親一同入住養生村。今年8月,年近九旬的母親兩度摔斷髖關節,入院動手術。這段日子對蔡筱楓而言,更加充滿了困惑與艱辛。
從四隻毛毛蟲看上帝的愛
在忙亂的腳步中,蔡筱楓在養生村的院子裡,瞥見四隻蝴蝶同時停在一枝樹枝上。想到牠們曾經是四隻毛毛蟲及四個蟲蛹,是誰讓牠們同時停在樹上?是誰讓牠們從毛毛蟲變成蝴蝶?而誰又讓她駐足,看到又拍照?
蔡筱楓老師於光之城行道會講道,弟兄姊妹專注聽道,講道結束後,同工們以禱告服事有需要的弟兄姊妹。(圖/土城光之城行道會 提供)
人生中的「平常」
約伯記36:22,以利戶對約伯說「神行事有高大的能力;教訓人的有誰像他呢?」上帝比我們高大、有能力,然而,祂願意讓我們知道祂的心意,並非「天機不可洩漏」,因此就有了約伯記這卷書。
1. 神在大自然中的管理法則
以利戶接著對約伯說:「誰派定他的道路?誰能說:你所行的不義? 你不可忘記稱讚他所行的為大,就是人所歌頌的。他所行的,萬人都看見;世人也從遠處觀看。」(約伯記36:23-25)面對這位比我們高大、有能力,又願意讓我們知道「天機」的上帝,人最適合做的就是頌讚祂;因我們都看得見祂的作為,知其然,卻不知其所以然,正如蔡筱楓在樹上看到那四隻蝴蝶,卻不知牠們為何同時在樹枝上。
透過毛毛蟲,她察覺到:在苦難的泥沼中,若非「安息」在神的懷抱中,誰會發現、在意那四隻蝴蝶?在充滿不安、躁動的生命中,我們仍可以去觀察上帝要我們看見的。
蔡筱楓老師從樹上的四隻蝴蝶,看見神要她看見的大自然法則,其中有神的愛與大能,托住宇宙萬有。(圖/左:中華基督教基層宣教訓練促進會;右:蔡筱楓老師 提供)
這幾年,台灣經歷缺水和暴雨,又因氣候變遷,北方國家寒冬早至,低溫又創新低,創造宇宙的上帝仍藉由巧妙安排,維持著世界秩序。太多神的創造,人無法明白,從約伯記37:15-17,會看到許多自然現象,都是神的工作,祂對我們的照顧也是如此細膩。
2. 《Innkeeper》耶穌造訪旅店老闆的故事
筱楓老師分享John Piper牧師的一本詩作《Innkeeper》,提到當年接納約瑟、馬利亞,讓耶穌降生在馬槽中的旅店老闆。他持續開店33年,等著上帝還他一個公道。耶穌上十字架前,特別繞到伯利恆「償債」。
書中,旅店老闆提及往事:「33年前的那一夜,沒有人收留『第一家庭』,我接待他們了,卻為我帶來災難!」那時希律王因耶穌的降生,屠殺所有2歲內的嬰孩,旅店老闆失去一隻手臂,妻兒都在這場浩劫中喪生。旅店老闆面對眼前的陌生人耶穌,問:「你來,是要告訴我什麼嗎?」
旅店老闆語畢,見耶穌滿面滄桑,目中含淚,陌生卻又似曾相識。耶穌說:「是的,我知道,我來了,我陪伴你,與你一起經歷了那一夜的不安,我在這裡!」
蔡筱楓老師分享John Piper牧師詩作《Innkeeper》中旅店老闆與耶穌的故事,告訴我們,「耶穌來,不是要消滅苦難,而是進入苦難,與我們一同承擔苦難。」(圖/蔡筱楓老師 提供)
3. 耶穌走向十架,走進人的苦難
「福音」不是逃離苦難的捷徑。救主的降生,帶來一場苦難,耶穌自己也走進「更大的苦難」——祂選擇走向十字架!
約伯記整卷書的框架,以約伯遭難為起始,最後約伯從苦難中轉回,蒙受恩典。
人受造為有靈活人,因此笛卡兒說「我思,故我在。」人不只會思想,還有感受,對約伯來說是「我痛,故我在。」約伯哀嘆,也不明白「人為何會受苦?」其三個朋友簡單訴諸因果論,但果真如此嗎?誰有智慧了解神所安排的事呢?約伯記的核心告訴我們,唯獨上帝有智慧。
諸長樂牧師、蔡筱楓老師與女兒女婿全家合影,全家人的笑容洋溢著幸福。(圖/蔡筱楓老師 提供)
人生中的「反常」
1. 人生不可被剝奪的核心價值
約伯記探討人生中的名譽、財富、家人都可能被剝奪,但有什麼是生命的核心、我們必須在乎,且不可被剝奪的?蔡筱楓老師感慨:「今天的『尼特族』、『躺平族』,認為生命中沒什麼可在乎的,太可惜了!然而,聖經中的智慧文學告訴我們,什麼生命是不可被剝奪的核心價值。」
2. 正常=平常?
我們認為人生中應該是有次序的,氣象學家卻說,現在越發難準確預測天氣。新冠肺炎來襲後,基督徒們禱告,希望恢復「正常」生活,卻必須承認,很可能回不去以往習慣的「正常」,生命中很多事情變得「反常」。
氣候變遷、(過度)通貨膨脹...這些都稱得上「反常」,值得省思的是,我們認為的「正常」,一定就是「平常」嗎?殊不知,上帝可能要塑造一個「新的、更美」的次序。
約伯記呈現約伯生命中的「反常」現象,我們必須承認生命的「無常」,無法捉摸。箴言談論「生命中的平常」,約伯記談論「生命中的反常」,傳道書則告訴人「生命是無常的」。
諸長樂牧師與蔡筱楓老師於台北的教會,服事弟兄姊妹的婚禮。(圖/蔡筱楓老師 提供)
人生中的「無常」
我們期待生命中有正常、平常的規則,神原先的計畫與創造的世界也是如此。祂愛我們,對人的生命有美好計畫。然如今,這世界充斥罪惡,大到氣候、小到人際間衝突,一切都在失序與脫序中,人反而更渴望平安、平常、正常,這正是「福音」給我們的出路。
智慧中的奧秘
1. 無法測度的神,托住宇宙萬有
在我們探索上帝後,必須承認有些事屬「奧秘」,知道自己智慧的「極限」何在。真正的科學大師會知道科學的極限,相信有位神掌管整個宇宙。
科學家已證實,地球各處都測得到萬有引力,唯有地球的軸心南北極走向正在翻轉中,指南(北)針已無法準確測出方向,卻無人知曉原因,也無人知何時地球的南北軸心會完成翻轉。
當人的手抓不住、頭腦測不透,才會發現上帝比我們大;人不知道,不代表祂不知道。我們的手無法承載時,才發現上帝全能的大手托住一切、承載萬有。
約伯與我們每個人,遇見生命中的患難、苦楚時,都會問「為什麼會這樣?」並認為「不應該會這樣?」
約伯記長達42章,其架構以約伯遭難為始,終於約伯從苦境中轉回蒙恩,其中核心是「上帝的智慧」。(圖/蔡筱楓老師 提供)
2. 神在苦難中抬起我們的眼光
蔡筱楓老師回憶起2年前,在東京的華人教會服事,先生諸牧師生病住院79天,兩人不諳日語,每天有教會肢體輪流請假、陪在牧師身邊,協助翻譯。
在台北牧養30多年的教會,也不斷為他禱告,還募款用醫療專機載他回台灣治療。弟兄姊妹們齊心代禱,牧師的身體卻每況愈下。蔡筱楓老師坦承:「在東京的教會服事3年,當時的諸牧師卻宛如『癱子』,有這麼多朋友抬著他到耶穌面前。」
如此多的禱告、付上這麼多代價,蔡筱楓老師向神禱告:「神啊!祢可以醫治他吧!祢看抬癱子的這些朋友都累壞了!」最後,諸牧師被接回天家,蔡筱楓老師心疼那些為丈夫付上禱告代價的弟兄姊妹們,於是問神:「我要怎麼跟這些『抬癱子』的朋友們交代呢?」
上帝回答:「妳沒看見這些朋友的屬靈肌肉,都練得強壯了嗎?」
神讓蔡筱楓看見,弟兄姊妹們在此過程中,從屬靈嬰孩成長茁壯,可參與「教會建造」。曾有一位醫師來看諸牧師時說:「上帝太厲害了!諸牧師,當您躺在那裏不能動的時候,我們東京的教會動起來,都起來服事,您不再是一人跑全場,服事所有人!」
蔡筱楓老師緩緩地說:「感謝神,祂會抬起我們的眼光。」約伯記36:27~37:5,上帝讓我們看見祂在大自然中,治理世界的法則。神的智慧中,充滿人所不知道的奧秘,甚至不需知道。就如,毛毛蟲不需知道自己何時會變成蝴蝶,只要放心處在神所安排的「定律」中。
3. 人面對苦難的反應
在人類生存的道德世界中,當遇到苦難、受傷、挫折時,我們變得自我中心、自我膨脹,以致看不見別人,更看不見上帝的手。
在「賞善罰惡」的人生哲學中,約伯的三個朋友告訴他「上帝是公義的」,然而除了公義,上帝還有慈愛、恩惠、憐憫、聖潔等屬性,約伯三友只把上帝等同賞善罰惡的公義判官。
上帝是審判的神,同時也是「拯救」的主。朋友們與約伯的唇槍舌戰中,似乎只把世界看作機械化的運作,但世界是豐富的,充滿了「神的智慧」,非只有一套機械化的定律在運作。
約伯遭受巨大苦難,失去家人、財富、名譽地位與健康,他的三個朋友將其遭遇歸咎於「因果論」。(圖/Shutterstock)
約伯三友如同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中的孟加拉虎
蔡筱楓以電影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說明「苦難的功用」。在這部電影中,海難的倖存者,除了少年Pi,還有船上的孟加拉虎。這隻老虎逼得Pi必須一直研讀求生手冊,燃起求生意志。於是,這隻老虎成為他在海上、孤單中最好的同伴。
或許生命中很多事情,讓我們覺得芒刺在背,蔡筱楓老師問大家:「你會不會有這樣的幻想?上帝啊!如果我生命中沒有那個人,就沒事了!」「如果我生命中某個缺點消失,我就太開心了!」
然而,這些讓我們痛苦的人事物,或許就是你我生命中的「孟加拉虎」,因為「牠」在,使我們必須謹慎認真地面對生活。對少年Pi來說,孟加拉虎象徵一直隨著他的苦難,卻也讓Pi倖存下來。
生命中有太多不完美的因素,我們不是要去消滅這些不完美,而是,上帝會賜下智慧與勇氣,使我們能面對,在此過程中,智慧和勇氣都會被提升。
蔡筱楓老師表示,在電影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中,與Pi同在船上的孟加拉虎是苦難的象徵,卻也成為Pi在海難後最好的同伴,使之倖存下來。(圖/土城光之城行道會 提供)
困惑中的敬畏
1. 約伯真實面對上帝
約伯的朋友認為,約伯一定做了壞事,才遭此惡報,需趕快悔改。面對苦難,約伯表裡一致,其心中充滿疑惑、無奈,誠實面對上帝,他不願照朋友所說的,做出廉價、虛偽的悔改,他的悔改是真實的。
約伯三友如同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中的「孟加拉虎」,當約伯遭朋友冤枉,他思忖自己失去一切,生命還剩下什麼?約伯記16:9中,他說出「在天有我的見證,在上有我的中保。」
2. 約伯相信至近親屬會為他伸冤
約伯說:「我的救贖主活著。」(約伯記19:25)
約伯的時代,律法書中所謂的救贖主,指的是「至近的親屬」。一個人必定有至近親屬,同時也是另一個人的至近親屬,這是舊約時代的社會福利與保險制度(利廿五章;申廿五章)。
至近親屬除了為窮乏親屬贖回家業,娶其寡妻、生子立後,還有個「社會責任」:當一個人冤屈枉死,至近親屬要負起報血仇之責。約伯知道,即使自己冤屈枉死,至近親屬也會為他執行任務。
在新約時代,耶穌從高天至尊降世為人,就是要成為我們「至近親屬」,祂有能力買贖我們,將我們從罪惡中釋放出來。
耶穌來到世上,出於愛,變得與人一樣,成為嬰孩,這位救贖主沒有「消滅苦難」,而是「跳入苦難」中,因此祂明瞭,我們生命中的愛恨情仇。
約伯惟願「有一位肯聽我的」,最後上帝出來和約伯說話,表明祂全聽見約伯的所有不滿、不解與無奈。天父滿有慈愛,容許我們向祂抱怨、抗議,即使約伯充滿困惑與委屈,對神仍「心存敬畏」。
盼望中的忍耐
聖經中「33次」提到「盼望」,其中約伯記出現了「12次」(包含同義詞:指望、切望、盼望)。
1. 死亡並非最終結局
約伯求死,其三個朋友在辯論中闡明,死亡是惡人的結局。約伯卻發現,無論善惡,人都有一死。對受苦的義人而言,死亡未嘗不是一條出路,然而死亡並非真正的結局。
約伯從大自然現象思索生命消逝後的點滴:樹死,枝芽隔年再生;自己化作一抔黃土後,仍有至近親屬為他伸冤,於是看見上帝的「永恆及全智」。他又充滿盼望,知道自己終會沉冤得雪。
約伯記17:6「等到安息在塵土中,這指望必下到陰間的門閂那裏了。」約伯以此說明他的盼望——即便死亡,這盼望仍在。
約伯記提到,人死並非如燈滅,而是有意識的存在。陰間不是聊齋誌異中的陰曹地府,仍歸創造宇宙萬物的上帝所統管。約伯的盼望「超越生死」,於是他能說:「我有甚麼氣力使我等候?我有甚麼結局使我忍耐?」(約伯記6:11)
約伯記5:7「人生在世必遇患難,如同火星飛騰。」人生若為戲劇,有誰能為自己生命終了安排華麗轉身?
2. 蔡筱楓從苦難中的體悟
2年前面對先生病故,蔡筱楓老師在信心軟弱、無數輾轉難眠的夜裡,把每一個名為「懷疑」的石頭掀開來看,上帝問她:「如果妳可以安排他(諸牧師)的人生結局,妳可以安排得更好嗎?」她左思右想,只能承認上帝的安排最好!
諸牧師病危時,醫院通知蔡筱楓前來,許多教會同工也到了。蔡筱楓認為,上帝絕對能使諸牧師復活,在做最後掙扎的禱告卻迸出:「上帝,我感謝祢!祢沒有欠我任何一個神蹟。」
她回顧從日本回到台灣,一路充滿神蹟。神讓蔡筱楓看見,在苦難泥沼裡,每天的禱告中,都找到更多上帝恩典的彩蛋!
雖苦難的最終的情節是如此(諸牧師過世),然蔡筱楓發現,從諸牧師患病到回天家,他們與眾聖徒在每個過程的忍耐,都是有意義的,正如雅各書5:11「那先前忍耐的人,我們稱他們是有福的。你們聽見過約伯的忍耐,也知道主給他的結局,明顯主是滿心憐憫,大有慈悲。」
3. 慈愛憐憫的神,接受我們的軟弱與抗議
華人普遍有「認命」思維,面對命運敢怒不敢言。約伯記中可見,在慈愛的神面前,我們可以敢怒敢言,宣洩情緒,祂卻幫助我們釐清生命中那不可失去的焦點是什麼,讓我們看見,神不是存在於一篇篇的「大道理」中,而是在我們的「生活」中,祂滿有憐憫,大存慈悲。
上帝會參與我們的人生大戲,使我們從中體會神安排的更好結局。
聖誕節是上帝賜給人的禮物,沒有「逆轉苦難」的情節——耶穌終究走上了「十字架」,旅店老闆依然失去他的家庭。
耶穌來,卻「轉化」了其中意義——祂與我們「同受苦難」,為我們「背負重擔」!
諸長樂牧師與筱楓老師曾在日本的華人教會服事3年。(圖/蔡筱楓老師 提供)
從「風聞有祢」到「親眼見祢」
1. 從觸景傷情到感恩釋放
蔡筱楓老師表示,很感恩與土城光之城行道會的弟兄姊妹一同領受聖餐。她坦言,之前不太敢回到自己所屬、服事30多年的教會,因在其中總覺得,教會中迴盪諸牧師大聲敬拜的聲音,會不由自主尋找其身影。
2021年10月的聖餐主日,蔡筱楓決定不再逃避。回到教會後,發現有了新氣象、新的屬靈脈動,全新的同工,超過十位年輕傳道人興起,她能與大家同領主的杯,享受主恩典的筵席。
蔡筱楓老師坦言:「很多的痛苦,想起來仍會落淚,但感謝主!耶穌在,祂與我們同苦。我們感受到生命中失落的痛,才知什麼是我們真正在乎的,什麼是能放下的,在痛的當中,我們放下了什麼。」
2. 重新學習面對苦難的態度
屬神的兒女,在迎接聖誕當中,神給我們勇氣面對(不是迴避)生活中的「失序」、「失落」與「困惑」,認真感受(不是麻痺)其中的「痛苦」,生命中的「絆腳石」轉化為「踏腳石」,進而與上帝的關係從「風聞有祢」到「親眼見祢」!
當我們親眼見過耶穌、跟過耶穌,生命會被提升,會散出香氣;生命不再是在苦難的爐中,產生火燎氣味。在苦難中,我們不是「受害者」,若只是受害者,就會變成「加害人」,反之,我們有能力成為苦難中的「得勝者」,因為耶穌來了!
諸牧師辭世,是蔡筱楓老師生命中的巨大傷痛,神卻抬起她的眼光,看見「神沒有欠她任何一個神蹟!」(圖/蔡筱楓老師 提供